“你进去过吗?”

卡拉站在我身边,双手紧紧抱在胸前。昨天,尤莱亚从重症病房转到一间有探视玻璃的监护病房,大概是医生受够了我们总问长问短。克里斯蒂娜坐在他的床前,紧紧抓着他发软的手。

本以为他的身子会像被抽了线的布娃娃一样没了生命的迹象,可除了包扎的绷带和擦伤,他整个人并没有大变样。看着他时我觉得他可能随时会醒来,又微笑起来,问我们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盯着他。

“昨晚去过,我就是觉得不该让他一个人在屋子里躺着。”我道。

“有证据表明,根据脑损伤程度的不同,伤者能部分地听到我们的话,感知到我们的存在。”卡拉道,“唉,只是听说他的诊断结果不太乐观。”

有时我仍然很想冲着卡拉一巴掌扇过去。不需要她来提醒我尤莱亚的情况不太乐观,可能挺不过来了,但我还是答道:“是啊。”

昨晚从尤莱亚的病房出来,我漫无目的地在基地里游荡。这种情形下,我本该想着的是那徘徊在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之间的朋友,可我却一直想着托比亚斯,想到当时我看着他,有种什么东西在碎掉的感觉。

我最终还是没把分手说出来,本来是要说的,可当我看着他时,这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泪水再次充盈眼眶,自昨天起,我几乎每小时都哭一次。我咽了口口水,把泪水吞了下去。

“你救了基因局。”卡拉转向我道,“你这人好像经常搅进冲突当中啊。反倒我们该感谢你临危不乱了。”

“我没有救基因局,也没兴趣救它,”我反驳道,“我只是不想让致命武器被坏人所用,仅此而已。”我沉默了一小会儿,“你刚才这是在夸我吗?”

“我还是能看到他人优点的。”卡拉微微笑道,“对了,我觉得从理性角度看也好,从感性角度看也罢,咱俩之间的问题都已经结束了。”她轻咳了几声,不知是因为承认自己终究是有感情的人而感觉不自在,还是其他什么,“你这话听起来好像你知道了基因局的什么让你恼火的秘密,能告诉我吗?”

克里斯蒂娜把头靠在尤莱亚床铺的边缘,单薄的身躯侧躺着。我苦涩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呃…”卡拉眉头紧蹙,双眉之间的那道纹又显现出来,此刻她的脸太像威尔了,像得让我无法忍受去看她,“也许我应该说‘请’。”

“好吧。你还记得珍宁的攻击情境模拟血清吗?其实那些血清并不是她发明的。”我轻叹一口气,“跟我走,我还是给你看吧,容易解释一些。”

其实,直接把基因局实验室的秘密告诉她更省事儿,可我只想给自己找些事干,好不去想尤莱亚,不去想托比亚斯。

“似乎咱们永远都走不出这一层一层的谎言。”卡拉跟着我朝储藏室走去时说道,“派别也好,伊迪斯·普勒尔的视频也好…一切的谎言,都是为了逼着我们按某些特定行为模式活着。”

“你真是这么看派别制度的?我还以为你很爱做博学者呢。”

“我是爱啊。”她挠了挠后脖颈,指甲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色抓痕,“可在基因局这段日子,我总觉得维护这些东西,坚持忠诚者的立场,让我看起来像个白痴。我可不想做个傻子。”“这么说你觉得这些都没有意义?忠诚者的活动也没有意义?”“你觉得有意义?”“最起码它帮我们逃出了城市,”我道,“帮我们了解了事实和真相。这总比伊芙琳领导的无派别政权好得多,总比一点选择权都没有要强。”“可能吧。我只是为自己能看透是非——包括派别制度而感到骄傲。”“你知道无私派是怎么描述‘骄傲’的吗?”“应该不是什么好话。”我笑道:“当然了。他们说‘骄傲’蒙蔽了人们审视真实自我的眼睛。”说话间,我们已到了实验室门前,我敲了几下门,等着马修给我们开门。卡拉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奇怪。“原来的博学派文件中也说过这样的话,算是类似的吧。”她道。我从未想到博学派竟会批评“骄傲”,甚至没想到他们会提与品德有关的话题,看来我想错了。我刚想问她些什么,门突然打开,马修站在过道里,啃着一只苹果核。“我们能进那间储藏室吗?我想给卡拉看些东西。”他把苹果核的尾端咬了下来,一面嚼着一面点头说:“当然可以。”想着苹果种子酸涩的味道,我禁不住微微哆嗦了一下,接着随他走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