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走出了餐厅,朝着特德·帕尔默的办公室去了,今天晚上肯定是不用加餐了。夜幕已经降临,俄勒冈州德福德镇宁静的夜空美得出奇,像往常一样。小镇周围几英里以内都没有任何工业,尽管俄勒冈的雨太多了,不过当天空晴朗的时候,绚烂的星空中,月亮皎洁如画。

  从一条狭窄简单铺整的小道步行四分之一英里就到了隐藏在密林中的帕尔默宠物诊所,这里人迹罕至。冷杉树和黄杉木将诊所围了个严严实实。特德·帕尔默觉得宠物和他们的主人们会喜欢这样宁静安详的环境的。诊所里每间屋子都涂成了淡蓝色或薄荷绿,墙上挂满了猫猫狗狗们的可爱海报。

  她们俩互相打闹着,爸爸把门一打开,两人就争先恐后地朝着她们觉得小黑狗应该在的地方跑去,跑过两个检查室,穿过另一扇门,进入一间大屋子,是药房兼康复室。

  装小狗的笼子在屋子中间的条桌上。安娜先碰到了箱子。

  她发出毛骨悚然的尖叫,艾琳从来没听到过她妹妹发出这样的声音。只有八岁女孩才能发出这样原始的尖锐凌厉的叫声。

  小狗被杀死了。碎尸了。

  艾琳比她妹妹只晚了几秒看到小狗,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炸开了。她努力深吸一口气,想要弄明白她看到的一切。她不忍看下去,但是她的目光又从可怜的狗狗身上移不开。身体不听使唤了,就像是僵在那里了一样。小狗的腿被砍掉了,软软的黑色耳朵也被砍掉了。弱小残缺身体上的黑色绒毛满是凝结的血迹。

  艾琳的头似乎动不了了,不过她让自己不再定睛去看可怜的小狗的每一处伤口。她弯下腰朝地上呕吐,她父母惊恐地从门外冲进来,分明是被他们小女儿不同以往的惨烈叫声吓坏了。

  爸爸瞥了一眼黑色小狗的尸体,立即将两个女儿轻轻地从箱子边推开,让她们到妈妈身旁,妈妈一只手护着一个。艾琳转过身,继续将胃里残留的食物都往地上吐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又立马缩回到了妈妈的怀抱。

  特德·帕尔默在屋子翻找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用来应对可能还没逃走的凶手。

  不过太晚了,因为安娜的尖叫,已经有人知道了他们的到来,那人冷静地站在房间对面的门的旁边,摇晃着一直加长了枪管的手枪。尽管艾琳还有几个月才满12岁,但是从她以前在电视看过的动作片中,她立马认出了那是无声手枪。

  那人拿着枪向他们靠近,艾琳一家就往后退,已经退到靠墙的桌子旁边了。在他们头顶上是一幅三英尺宽的墙纸,贴在紧挨着墙的天花板上,上面画着一只正在玩球的斑点狗。

  这位不速之客歪着头像是很生气。“我这个星期运气真是糟透了,”他的语气像是要得到大家的同情一样。他对他所说的运气不好是那么轻描淡写,就像是打印的时候卡纸了一样,而不是他碎尸一只无助的小动物时突然被人打断了。

  “你想拿什么随便拿吧。”特德·帕尔默说道,“别碰我们。”

  那人冷冷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要是告诉我们你来这里做什么,”谢丽尔·帕尔默说,“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帮上忙。”

  “警察一直在追我,”闯入者说道,好像尝试着跟特德一家人合作。“我觉得他们太不了解我了。”他又说道,像是想不明白为何会到这种境地。“不过我觉得这也不足为奇了。反正,我一直很低调。那些警察差点就在附近抓到我了。不过我把他们引到另一边去了,我徒步到了这儿。我想这是你的宠物诊所吧,”他看着特德·帕尔默说道。“我无意中就走到了这儿,发现这里太完美了。我今天晚上能在这里过夜,还不会被发现了。”他摇晃着他的头就像是在训斥一个孩子。“现在你们把我的计划给毁了!”

  艾琳觉得几乎不能呼吸,就像是她的喉咙被完全堵上了一样。她把妈妈的臂弯搂得更紧了,看着爸爸的脸。她看得出来他心里在翻腾。“真是不好意思。”他冷静地说道。“另外一间屋子里有一些大点的箱子。你可以把我们关在里面,然后你再走。我们不会惹什么麻烦。你还是可以像你之前计划的一样在这里过夜。”

  “不用,”他难过地说道,“我挺感谢你的提议的。不过我觉得可能行不通。”

  就在那短短的一秒,艾琳感受到了恐惧。时间似乎凝固在那一秒,让她突然预知到了惊骇。闯入者相貌清秀,看起来非常正常,除了他的眼睛——完全呆板,毫无生命气息。一双眼睛与世事无关,没有感觉、没有感情、没有同情……

  他微微挪动了一下手臂,朝艾琳妈妈快速地开了一枪,妈妈的整个脸都炸开了花。特德·帕尔默大声叫喊着冲向了那人,但是子弹在他身体中间爆炸了,胃的正上方,血流像消防栓流出的水一样喷了出来。惯性让他又朝前冲了三步,撞击在了装满了药瓶和医疗仪器的玻璃药柜上,好几片玻璃插进了他的脸、脖子和手臂,随同露在外面的内脏流出了鲜血。

  不!艾琳内心在呐喊;极度悲伤的恸哭是没有声音的,却渗入了她每一丝身体和心灵,仿佛要把她的理智撕个粉碎。安娜在她旁边尖叫,她的声带还可以发声,但是只是在她姐姐身边尖叫而已。艾琳人都软了,一阵眩晕,心脏在胸脯里狂跳。就在一眨眼的工夫,她的双亲就离她而去了。不可能。怎么会!

  闯入者用呆滞无光的眼神瞪着安娜,就好像他有开关一样,安娜停止了尖叫。他歪着头鼻子吸了一下:“有人在这里呕吐了吗?”他说道,第一次朝地上望了望,看到了两堆半消化的披萨和面包棍。

  “我们去另外一间屋,这里太脏了,”他冷冷地说,表情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两个女孩都在不停抽泣呜咽。闯入者把安娜从她倒在地上的妈妈身边拉开,一只手紧紧环绕着她的腰,安娜试着咬他的手臂,情绪激动的抽泣让这一口不够狠,他用手猛抽她的脸,艾琳觉得他都要把她妹妹的头打飞了。安娜边哭边尖叫,脸在痛苦和恐怖中扭曲。

  “不许再这样,”那人说道。

  他转头无情地望着艾琳,“来吧,”他说,“我们走。别磨蹭。”她正犹豫,他用坚硬的鞋尖踢了她的腿。艾琳痛得觉得腿都要断了,几乎失去知觉。

  “快点,”他又催促道。

  男子拖着安娜进入了旁边的房间,艾琳一瘸一拐跟在后面。他找到一个狗脖套,套在了艾琳脖子上,把她拴在了一张桌子上。

  “呆在这儿,”他命令到,走开几码用他的大掌捂住了安娜的小嘴巴。“你们把我今晚的私人时间给搅乱了,你们活该,”他特别说明了一下。

  这时,药房的门突然冲开,艾琳的爸爸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扭曲着冲向闯入者和她的妹妹。他腹部中了枪,显然已经失血大半,但是他眼里有着超人般的坚定眼神,艾琳意识到是爸爸对女儿们的爱才让他撑到了现在。

  那恶魔面无表情地伸手拿枪,但是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特德·帕尔默踉跄着倒在了他脚下。

  那恶魔放下了枪,笑着摇摇头,说道:“别告诉我你也想看?”

  艾琳的爸爸往前扑了过去,扎进了那人的腿下部。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藏好的充满了未知液体的注射器深深刺进了闯入者的肉里。然后她爸爸倒在了旁边,死神最后还是将他带走了。

  那人杀了安娜,微笑着走了过来,然后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神呆滞,他猛烈地抽搐了好几次,然后心跳停止了。

  不论特德·帕尔默注射了什么药物,这种药物最后总算产生了效果。

  艾琳·帕尔默的一小部分松了一小口气,但是她所遭受刺激的强度仍然让她神经紧绷。她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模糊的。她继续轻轻地抽泣着,直到心甘情愿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早上,她爸爸的护士卡罗尔来上班,才发现了犹如停尸房的办公室。一个小时后,整栋建筑就挤满了警察,还有两名心理学家,艾琳仍然没有动,蜷缩成一团。

  她心里已经死了,尽管躯壳还活着。她爸爸用尽所有力量救他的女儿们。但是艾琳什么都没做。现在她在这世上孤零零,剩下的只有她的懦弱和羞愧。在经历了足以让她失去理智的一切痛苦后,只剩她孤单一人了。

  一位女性心理医师轻轻地把艾琳弄干净,然后把她抱入怀里,将她带离了恐怖的现场。感受到人类善良的触摸让艾琳的心暂时从隐蔽处重新跳动了一下。

  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她心里的某个声音向冷漠的宇宙寻找答案。那个人怎么能夺走她的一切?为什么上帝允许这样的恶魔存在?

  艾琳机械地歪着头,看着咨询师的眼睛,“为什么?”嘶哑的声音轻轻问道,充满了恳切。

  这是艾琳·帕尔默在接下来的二十七天中说的最后一个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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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

  第一部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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