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孩子,妈妈要尽量多挣点钱,给你治病呀。”

米斯无力地说:“妈妈,明天还做化疗吗?”

麦菲亚亲切地说:“是的,孩子,再做几次你就痊愈了。多亏外公临走时留

下这笔钱,我们才能为你治病。”

米斯仰起头问:“外公呢?他现在在哪儿?”

麦菲亚强抑心中的刺痛,吻吻女儿的额角,离开病床。她不知道衰老的父亲

现在在哪儿,过得怎么样。爸爸临走留下1万元现金,足以维持近期的医疗费用,

但若用骨髓移植的办法去根治,那么再加上1个月后可兑付的1万2千元支票,

仍然远远不够。

问题是,她们根本没有其它途径来凑足这笔钱。

米斯的白血球已达100 万,肤色近乎透明,脾脏和淋巴结肿大,已经没有一

丝力气了。麦菲亚知道,目前的化疗和放疗都只是权宜之计,当女儿体内的癌细

胞增多时,就用这种办法去杀死它们,但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杀死了健康的红

血球。然后停止化疗,等造血器官把红血球补足。不过这时癌细胞又泛滥成灾了,

必须开始下一轮的治疗。这是和死神的一场赛跑,双方交替领先——而且最终死

神要取胜。可是,他们没有一点办法。全家都在尽力为女儿的生命工作,连她哥

哥杰克也找到了一份力工,每天不言不语地苦干,这个外表冷漠玩世的哥哥实际

也深爱着妹妹,这使麦菲亚的心里多少保留一丝亮色。

不过,所有人的工资加起来,也是杯水车薪啊。

二十年前,麦菲亚曾有一次去非州的志愿服务经历。在那里,她亲眼见到了

很多肚腹膨出、骨瘦如柴的黑人病孩,不少人已病入膏肓,而他们的父母都只能

目光麻木地看着。那时,她无法理解这些父母,他们的麻木常常使她不寒而栗。

她绝没想到,使人麻木的贫穷有一天会落到自己身上。

她穿上外衣正要上班时,门铃响了,客人是一位40岁左右的白人男子,衣着

合体,举止干练,挟着一只精致的鳄鱼皮包。

“是哈丁斯太太吗?我是‘世界反基因歧视联盟’委派的律师,对受害者提

供义务服务。”

麦菲亚茫然接过那张烫金名片,歉然说:“里奥先生,我该上班了,我的老

板不喜欢有人迟到。”

里奥先生微微笑道:“请你打电话请个假吧,我要说的事很重要,牵涉到你

女儿的治疗。一会儿你就会知道,耽误一会儿是值得的。”

麦菲亚叹口气,请里奥律师坐下,端上咖啡,又用电话向同事告了一会儿假。

里奥先生看见了在厨房里吃饭的小米斯,远远地向她招招手,回过头开门见山地

说:“我们是一个慈善机构,不遗余力地为每一个受害者服务。据说你的女儿出

生后,曾去太平洋保险公司办过医疗保险,被拒绝了。这件事属实吗?”

他的英语中带着隐约的南美口音,麦菲亚说:“对。我们只是事后才知道原

因,据说这家公司最先掌握了多种遗传疾病的基因识别技术,对携带绝症基因者

不办理保险。”

“他们是否对米斯小姐进行过体检?”

“嗯。他们说是对顾客的额外健康服务。”

“体检经过你或哈丁斯的同意吗?”

麦菲亚迟疑地说:“大概吧,我好象填过一张表格。”

里奥摇摇头:“狡猾的家伙,这使事情多少难办一点,但没关系,我会揪住

他们的鼻头的。你们当时的申请表格是否保存?如果没有,请尽量回忆当时的具

体情况和日期。”

“请先生稍等,我记得保存着。”

麦菲亚匆忙回到里屋,在家庭档案柜中翻检一番,居然找到了那张计算机表

格。里奥先生高兴地说:“好,这就更好办了。”米斯已经吃完饭,经过客厅径

自回到卧室,没有同客人和妈妈打招呼,她的步履已经很虚弱了。里奥盯着她的

背影,压低声音说:“小米斯的病已经很重了吧。你立即去医院联系手术,费用

我可以先垫付10万,这笔钱等你们的保险费索赔过来后再结算。”

他打开皮包,取出一叠现金堆放在桌面上:“请哈丁斯太太点收,这是10万。”

一堆崭新的钞票堆在桌子上,令人眼花缭乱。即使在温室效应前的富裕年代

里,她也从没有持有过这么多的钱。麦菲亚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绝处逢

生的感觉太突然了,太强烈了,她心中十分不安。这个神秘的来客是什么人?今

天不是圣诞节,他也不会是乐善好施的圣诞老人。但为了女儿,她知道自己不会

拒绝。半晌,她才嗫嚅地说:“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吗?”

“请讲。”

“我们如果收下这笔钱……请问我们要承担什么义务吗?”

里奥微笑着摇头:“不,不须承担任何义务。”

“那么,这件事是否和我的父亲迈克有关?”

里奥深深地看她一眼,干脆地说:“没错,我的主人曾受过迈克先生的恩惠,

但由于种种原因,我希望你忘掉这一点,连我的来访也要从脑海里剔除。你的记

忆只需从那一天开始——一个太平洋保险公司的职员突然登门,满怀歉疚地承认

工作疏忽,通知你们有一笔100 万的医疗保险归你使用。其他情况要严格保密,

我建议你连丈夫也不要告诉。这样做是为了你的利益。记着我的话了吗?”

麦菲亚犹豫着,最终点点头。她问:“我父亲过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