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就快到七岁了,在战斗学校里很少能见到日历显示牌,但安德还是找到了怎样从电脑里调出日历的方法,他注意到了自己的生日。校方也注意到了这点:他们重新给他测量了身体数据,给他发了一套新的火蜥蜴制服和在战斗室用的闪光服。他穿着新制服走回了宿舍,感觉有点怪怪的,衣服略显松垮,好象自己的皮肤突然变大了似的。

他很想走到佩查的床前,告诉她他的家里是怎么样的,以前他的生日是怎么过的,他只是想告诉她今天是他的生日,想听听她对他说些祝福的话语。但在战斗学校里没有人谈论自己的生日,这显得太孩子气了,对他们来说,这是步兵才做的事,他们喜欢在生日时吃蛋糕,过一些愚蠢的习俗,而他们这些未来的机师、指挥官是不会做这些蠢事的。在他六岁生日时,华伦蒂给他烤了个蛋糕,烤得很焦,味道怪怪的。没有人知道怎么弄蛋糕,只有华伦蒂才喜欢做这种疯狂的事。大家都用蛋糕来取笑华伦蒂,但安德在家里的食橱里保留了一小块。接着他们就取掉了他的监视器,带走了他。但他依然知道,那小块蛋糕还摆放在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小团黄色的油污了。在学员中没有人谈论自己的家,好象他们在来战斗学校之前没有家庭生活似的。没有学员收到家里的来信,他们也不给家里写信,每个人都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但我是在意的,安德想。我来这唯一的原因是为了不让凶残的虫族伤害华伦蒂,不许它们毁坏她明亮的双眸,不许它们炸开她的脑壳,就象在电视里的第一次虫族战争中的士兵一样。不许它们用激光融化她的头颅,使她的脑浆象滚烫的面包团一样四处飞溅,就象在我最恐怖的恶梦中出现的情形那样。当醒来的时候,我浑身颤抖但我不能发出声音,否则他们会知道我很怀念我的亲人。我想回家。

到了早上,他的心情好了点,家现在对他来说只是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伤痛。他的眼里露出了一丝疲惫。那个早上当他们起床着装的时,马利德走了进来。'闪光服!'他大声下命令,又有一场战斗了,这是安德的第四场战斗比赛。

这次的敌人是美洲豹战队,取得胜利应该不难。美洲豹战队是一支新队伍,排在成绩最差的四分之一队伍里。它仅仅是在六个月前组建,指挥官是波尔。斯拉特。安德穿上了新的战斗服,排进了队伍里。马利德粗鲁地将他拉出来,让他独自一人跟在最后面。你不需要这样做,安德无声地说,你可以让我留在队伍里。

安德从走廊里观察着他们。波尔·斯拉特年龄不太,但看上去很有锐气。他采用了一些新的策略,他让他的士兵快速的从一个箱子移动到另一个箱子,沿着墙壁滑动到迟钝的火蜥蜴队员的后面和上面进行攻击。安德笑了,马利德和他的队员都被打糊涂了。美洲豹战队似乎在每个方向都布置了火力。然而,战斗并非象看起来那样倾向于某一方,安德注意到美洲豹战队也损失很多兵力──他们不计后果的策略让他们在敌人面前暴露无遗。但没有关系,最后被击败的仍然是火蜥蜴战队,他们完全失去了主动权。虽然看上去他们和敌人是势均力敌,但他们在敌人猛烈的火力下乱作一团,象在大屠杀中剩下的幸存者一样挤在一起,仿佛希望敌人看不到他们。

安德缓慢地从大门中滑过,调整着自己的方向,让敌人的大门处在自己的下方。他慢慢地朝着东面一个敌人看不到的角落前进,他甚至朝自己的大腿开火,冻住曲起的双腿当作挡箭牌使用。那些被冻住的队员无助地在室内随意晃荡,他象他们一样毫无目的的四下张望着。

现在的火蜥蜴战队就象只可怜的待宰羔羊,等着热心肠的美洲豹来吃掉他们。当他们最后停止抵抗时,美洲豹战队还剩下九名完好的队员,他们集合了五个人,开始向火蜥蜴的大门进发。

安德伸直手臂,就象佩查教他的那样,很小心地朝他们瞄准。在没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冰冻了三名正准备用他们的头盔触碰大门角落的士兵。残余的士兵发现了他的方向,开始朝他开火──但他们先打中的是他一早已经冻的的大腿,这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冰冻在门边的最后两个家伙。当安德的手臂被击中后冻住时,美洲豹战队只剩下四名队员,已经不够规定所需的人数了。比赛打成了平局,而且他们没有击中他的身体。

波尔·斯拉特勃然大怒,但这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每个美洲豹战队的队员都以为这是马利德的战略,在最后一分钟保留一名队员。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是小安德违反了命令,但火蜥蜴战队的队员都清楚,马利德也很清楚。安德可以从他的指挥官望向他的眼神里看出,马利德怨恨他,是安德把他从惨败中拯救出来。我不在意,安德对自己说。这只会让我更快地被换走,同时可以让你们在排行榜的名次下降得没那么快。你把我换走时,我已经从你身上学到了我想学的东西。怎么样输得有风度,这就是你要做的事,马利德。

到目前为止我都学会了些什么?当安德在床上解除战斗服时,他在脑中排列了一下:让敌人的大门处在我的下方;在战斗中用我的腿当作挡箭牌;在比赛的最后保留一点有生力量,可以对局势起决定性作用;给士兵一点主动权,他们实施命令的行动将更加有效。

当马利德走向他时,他已经脱下了衣服,准备爬上床去睡觉。马利德脸色阴沉。我从彼得的脸上也见过这种表情,安德想,他的眼里带着沉默的杀机。但马利德不是彼得,他比彼得更加可怕。

'安德,我已经把你换出去了,我说服了野鼠战队的指挥官,说你在战绩榜上出色的成绩并非是偶然的。你明天就到那里去报到。'

'谢谢,长官。'安德说。

可能他的回答听起来象是满怀感激,马利德突然揪住他,捏着他的下巴,朝他的脸上狠狠地扇了几巴掌。他把安德打得倒向一边,滚到了床里,几乎掉了下来。然后马利德用力地击向他的腹部,安德痛得弯下了腰。

'你违反了我的命令。'马利德大吼着说,让大家都能听见,'一个优秀的士兵是不会违反命令的。'

虽然他痛得哭了出来,但他听到宿舍里响起一阵低沉的怨言时,他的心里止不住地涌现了一股复仇般的快感。你是个蠢货,马利德,你不是在强调纪律的重要性,你是在破坏它。他们都知道是我使一场必败的比赛变成平局,而现在他们知道你是怎么样报答我的。你使自己在所有人面前象个傻瓜似的,现在你的纪律还有什么价值?

第二天,安德告诉佩查说由于他的离开,他们在早上的射击练习要结束了。马利德现在不想看到有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因此她最好要远离安德一段时间,她完全明白这点。'还有,'她说,'你很快就会成为神枪手的。'

他把他的电脑和闪光服留在了柜子里。他要穿着火蜥蜴的制服,直到他得到新的物资供应后才能换成野鼠战队棕黑相间的制服。

他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现在走的时候也是如此。他根本没有任何自己的东西──对他来说,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他的双手和贮存在学校电脑或是他的大脑里的东西。

在吃完早餐后的第一个小时里,他立即从游戏室的公用电脑上报读了一项地面个人格斗课程。他并没有打算去报复马利德,但他决定不能再让任何人这样对待他。

第八章 野鼠战队

“格拉夫中校,比赛在以前一直都是公平的。箱子的位置要不是随机分布的,要不就是对称的分布的。”

“公平比赛是件好事,安德森少校,但它对战争毫无帮助。”

“我们会修改比赛规则,打成平局是毫无意义的。”

“唉。”

“可能需要几个月或一两年的时间来建造新的战斗室,开发出新的模拟系统。”

“这就是我现在要你去做的事,立即开始着手。你要想出各种各样的诡计,用箱子设计出极不有利的地形,在通知他们之前,偷偷地修改规则,造成力量悬殊的对比。然后试验新的模拟系统,看看哪种情况是最困难的,哪种情况是最容易的。我们需要一个具有高阶智能的模拟系统,然后把他放到里面去,看看他能做些什么?”

“你准备什么时候让他当指挥官?等到他八岁的时候?”

“当然不是。我还没为他准备好他的队伍。”

“噢,所以你也想用这种方式挑选出合适的人选?”

“你太投入到比赛中去了,安德森,你忘记了它只不过是个训练课程而已。”

“它会给我们提供数据和分析,所有的这些都可以让我们判断出这些孩子的潜质和能力。如果比赛变得可以被操纵,可以作弊,这会使整个学校都乱套的,我可不是在夸大其辞。”

“我明白。”

“所以我希望安德.维京确实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因为你会使我们长久以来对于训练的努力毁于一旦。”

“如果安德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或者当我们的舰队到达虫族的母星时,安德的军事指挥能力还没有达到巅峰,那么我们训不训练都没有关系了。”

“请你原谅,格拉夫中校,我想我必须直接向将军和总部汇报你的命令和我对这件事的观点。”

“为什么不是向我们那些亲爱的官僚们汇报呢?”

“大家都知道你能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这可不太友好,安德森少校,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我们是朋友。而且我相信你对安德的判断。我只是不相信你和由你一个人来决定世界的命运。”

“我?我甚至不知道让我来决定安德的命运是不是正确的。”

“那么你不介意我向他们汇报吧?”

“我当然介意,你是个混蛋。这事应该由那些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人来决定,而不是那些整天担惊受怕的政客,他们只是些滥竽充数的家伙。”

“但你得理解为什么我要这样做。”

“那是因为你是个目光短浅的混蛋小官僚,总想着一旦事情出错时推卸责任。如果我们弄错了,我们全都会成为虫族的美餐。因此你得相信我,安德森,不要让总部的家伙来对我指手划脚。即使没有他们,我现在已经够头痛的了。”

“噢,这不是不公平吗?你可以对安德耍手段,却不能接受别人这样对你,是吗?”

“安德比我聪明十倍,我对他所做的事是为了激发他的潜质。如果换了是我,我早就崩溃了。安德森少校,我知道是我玷污了比赛的公平性,我也知道你比那些小家伙更热爱它。你可以恨我,但请你不要阻止我。”